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逼近大暑了,蟬聲像煮沸的夏天,整座山都是如死般寂靜的蟬聲。

聲音攀高到極致,是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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逼近大暑了,蟬聲像煮沸的夏天,整座山都是如死般寂靜的蟬聲。

聲音攀高到極致,是比寂靜還要沈默的寂靜,馬勒的音樂也常常如此。我也在想老子說的:「大音希聲」。

許多煮沸升騰成空氣的聲音,然後,蟬在自己的聲音中死亡殞落了,墜落地上,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上都是蟬的屍體。

以前在美術系,有一個作業是讓學生去樹林裡找一個蟬屍,素描那隻蟬屍。

那座在大肚山上的大學,夏天滿山也都是蟬聲,樹影迷離恍惚,覺得是還沒有配樂的電影 ,寂靜無聲的電影。費里尼在恍惚裡走來走去。

有學生做了素描,有學生找了資料,知道蟬在土裡蟄伏七年,一旦蛹化而出,就在樹上激昂嘶鳴,聲嘶力竭,耗盡氣力,七天就墜地死去。

他們有人素描屍體,有人素描生命。

年輕的學生或許會問:什麼樣的生命值得潛伏沉默七年,只為了一個夏日七日夜的嘶叫?

少年時樹下聽蟬,聽到詩句,像駱賓王在獄中聽到的蟬聲。到了老年,蟬聲多麽像一句短短的偈語,如果脫去肉身,你記得的也只是一個夏天寂靜如死的聲音吧⋯⋯

古人喪禮用玉雕的蟬放在死者口中,也叫含蟬,貼近一生用來發聲的舌頭,那冰涼的玉石的蟬,在屍身裡永遠噤默了,好像七十年、七百年、七千年,再也等不到夏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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